两岁女孩在家门口溺水身亡，一家五个大人，两个孩子，到底是谁的错？
1.
吴明珍走进自家院子的时候，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。
只是和给她开门的老伴孙万才嘀咕了一声，为啥子院门又没关？
孙万才背着手自顾自地朝里走着：“我刚回来的时候就是开的，肯定是谁出门的时候没注意。”
吴明珍想了一下，也觉得没什么，就准备锁上院门回屋去了，但这锁就是难扣，她弄了好几下才锁上。
“万才，这锁不是让你去修吗？怎么还不修？”
“哎呀，我和你儿子讲了，让他明天找人修去，什么事都找我，累死我……”
今天他们一家人晚饭吃得早，吴明珍出去别人家闲聊，大儿子孙榭带着小孙女孙今安也出了门，二儿子孙君杰和老婆郑怡在家里开了一桌麻将，几个麻友正烟雾缭绕地搓着麻将。
“胡了！”郑怡欢呼一声，双手一摊，“给钱给钱，我就说老娘手气不可能差，时来运转喽。”
同村的麻友占金峰叼着烟，那烟灰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他手臂上，给他烫得一哆嗦，他嘴里骂骂咧咧道：“靠，烫死老子了……钱不急着给，时间还早呢，打完五圈一起结。”
“你个赖皮*，今天再不给钱，明天就找你家去，让你那婆娘收拾你……”郑怡一把拿过自家老公嘴上的烟，猛吸了一口。
“就是，没钱还瘾大。”孙君杰手上麻溜地洗着牌，然后头也没转的朝里屋喊着，“一涵，作业做好了看着点弟弟妹妹啊。”
里屋的孙一涵扶了一下眼镜，看了眼在床边玩耍的弟弟孙宇凡，又转头在房间里巡视一圈，对着外面回应道：“小叔，妹妹不在，只有弟弟。”
孙君杰眉头一皱，手上摸牌的动作一顿，急忙说道：“那你妹妹去哪里了？赶紧找一下。”
这时，吴明珍刚好进来，摆摆手说：“哎呀，小安和他爸爸在一起，估计在隔壁那小马家看牌呢。”
“嘿，小马哥今天又开工了？继续，继续。”孙君杰马上又开始摸牌，倒是另一个麻友孙成说了一嘴。
“我刚好像看见你大哥回来了一趟，走的时候没抱孩子啊。”
“你看错了吧，他啥时候回来了？快摸牌。”孙君杰不耐烦地催促着，刚点的一支烟，很快就到了底。
“催什么催，催命呐……二筒，你要吗？”
此刻，在这间屋子的几个人，无论是扫着地的吴明珍，坐在门口摇椅上玩手机的孙万才，还是麻将桌上的孙君杰和郑怡，屋里写作业的孙一涵和玩玩具的孙宇凡，以及那一墙之隔的孙榭。
他们都不知道，家门口的大塘里漂着一朵塑料的小红花，那是孙今安最喜欢的发绳。
半小时后，孙榭回来了，他站在关闭的院子门口喊人开门。
孙万才看了眼来人，朝里喊着：“老婆子，你儿子回来了，赶紧去开门。”
“哎，来了。”吴明珍放下手机，白了一眼摇椅上的孙万才，“你坐在这都不开门，懒死你。”
孙万才置若罔闻，继续看着手机上的视频。
吴明珍去给孙榭开门，边开锁边说：“腿才刚好就乱跑，小安呢？还和隔壁他家小孩玩呢？这么晚了怎么不带回来？”
“小安？小安不是在家吗？”孙榭进了院子，一脸无辜的说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吴明珍的心一咯噔，她觉得嘴唇有些干，不自觉地舔了一下，“小安可不在家里，吃完饭不是你带她出去的吗？”
“没有啊，我中途回来一趟，把她放家里了，妈，你可别吓我啊。”孙榭也慌了神，他冲向里屋开始寻找。
吴明珍也开始扯着嗓子大喊：“小安——小安——”
摇椅上的孙万才终于放下了手机，呵斥着老伴：“喊*呐，喊那么大声？吓我一跳。”
“你个老东西，小安不见了，还不赶紧起来找找。”吴明珍重重地打了一下孙万才，老头这才反应了过来。
“啊？那快找找啊，她是不是躲哪里了？”孙有才在原地打着转，不知想到什么，浑身打了一个哆嗦。
吴明珍和孙榭在家里找了几圈，孙君杰不知发生了什么，皱着眉问：“妈，怎么了这是？找什么呢？”
“小安不见了，家里都没有，你们几个看见没？”孙榭焦急地问着，手不住地颤抖着。
孙君杰和郑怡摇摇头，孙成和占金峰也摇摇头，孙榭再次冲出家门寻找，而吴明珍站在院子里，突然看向了正对着家门的大塘。
她缓慢走向塘边，越靠近脚步就越站不稳。恍惚间，在那乌云散去的月光下，她好像看见塘里正漂着什么东西。
终于，她跌坐在塘边的石头上，因为她看清了那漂着的东西。
“小安啊——”
一声绝望的呼喊，让屋子里听到的人都打了一个哆嗦，他们看向那夜晚中漆黑的大塘，表情有些茫然。
2.
晚上六点半，俞兰给一个客人打包好卤菜，趁着空档时间，坐下来和旁边买炒粉的李大姐闲聊。
“小伙子，你的炒粉。”李大姐擦擦手，扭头继续刚才的话题，“你刚说你那小女儿叫什么来着？”
“孙今安，今世安生的意思。”俞兰掏出手机在翻找着什么，李大姐听完爽朗一笑，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容挤在一起。
“好名字，起得有文化，哪像我，我家三个孩子，老大小珍，老二小凯，老三小欣，合一起就是真开心，哈哈哈。”
“这名字也好，而且三个人作伴，以后能互相照应，我之前也是想再生个，最好是个女儿，这不老天爷就随了我的愿。”
“妹子，看你第一眼，我就觉得是个有福气的，一个人在这市场卖卤菜，这么能干，想要女儿就来个女儿，肯定有大福气。”
“哎呀，哪有什么福气，你不知道，孩子他爹年初的时候把腿给摔了，还在家养着，等过两个月好了，他就带着孩子过来，到时候我把老大老二都带给你看看。”
“行，那咱两家一起吃个饭……哎呦，这就是妹妹的照片是吧，长得真可爱，你看着眼睛，这鼻子，长得随你，以后也是个俊姑娘。”
俞兰欣慰一笑，手指抚摸着手机屏幕里的红脸蛋，眼睛里倒映着点点亮光。
“王姐真会说话，不过，千万可别随我，她妈妈命苦，我的小安得活成她自个儿的样子。”
“这话说的……哎呀，这天咋飘起小雨点了？这*天气说变就变，妹子，快收摊了。”王大姐赶紧回到自己的摊子前，俞兰狐疑着伸出手去感受了下。
“还真下雨了，刚刚还是大月亮呢……”俞兰戴上帽子，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摊，就在这时，她刚揣进口袋里的手机响了。
一看是自己丈夫打来的电话，她本想去接，可雨一下子就大了起来，俞兰也顾不上许多，将手机揣起赶紧收拾起来。
当俞兰将自家的小摊收回到出租屋里时，外面的雨是越下越大了。
她脱下雨衣和淋湿的帽子，拿了一条干毛巾擦着头发，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，不知想到什么，脸上有着晒斑的女人笑了起来。
突然，俞兰想起刚刚丈夫的电话，她赶紧掏出手机，却是被吓了一跳。
来电提示里有几十个未接来电，除了丈夫的十通外，还有婆婆和弟媳的，看着那些红色的数字，俞兰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家里一定是出什么事了，要不也不会打这么多电话来。
想到这里，俞兰马上拨通了丈夫的号码，这次电话是打通了，丈夫那边却一直无人接听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
伴随着电话等待音的响起，俞兰愈发焦急起来，她不禁咬着指甲盖，站起身开始在房里踱步。
终于，最后几秒钟的时候，电话被接通了。
“喂，阿榭，我刚收摊回来，今天这边下了好大的雨，摊子差点都摔了，你找我有啥事儿？我看妈和小怡也给我打电话，你腿没事吧？一涵和安安……”
俞兰本来还想说一会儿和自家孩子视个频，但她说着说着就发现电话那边的丈夫好像异常地沉默。
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，连呼吸声也微乎其微。
“阿榭，你在吗？怎么不说话呀。”
一直沉默的孙榭像是突然回过神，哑着声音开始低吼：“俞兰，你杀了我吧，你杀了我，我不想活了……”
“说什么胡话呢？你脑子坏啦。”俞兰紧皱眉头，“孙榭，你别吓唬我啊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电话那边的孙榭说了句什么，俞兰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听清，她的意识开始恍惚，眼前的一切物品都开始旋转。
最后，仅存着一丝的理智，她奔向了雨夜之中，然后消失不见。
外面的雨又下大了。
3.
吴明珍坐在塘边的石头上，双手撑着身体，目光呆滞，整个人在不停地颤抖。
她的耳边是嘈杂地躁动声，众人顺着她的视线也发现了水里的小小身影，一个个大呼小叫起来。
孙榭第一个冲进那塘里，挣扎着向那朵塑料花游去，郑怡则是在岸边尖叫起来。
“啊——我看到了，就在那里——怎么办啊？要死了哎……”
孙万才一把拉住吴明珍的衣领，怒目圆睁：“你怎么不早点叫唤？你是傻的吗？”
“爸！”孙君杰拉住父亲的手，示意他别说了，又回头对着郑怡喊：“叫什么叫，赶紧打啊。”
郑怡回过神，立刻转身回去拿手机，孙君杰则是下水，朝着孙榭那边游去。
孙成和占金峰也被眼前的情况吓到，他们不知所措地在塘边站着，面面向觎。
“小安，小安啊——”孙榭呛了好几口水，终于是摸到了被水浸透了的衣服，明明早上穿的时候很轻，现在却犹如千斤重。
孙榭翻过孙今安的身子，拍着她的脸，绝望地哭喊着：“安安，你不要吓爸爸，你别吓我啊，求求你了……”
“哥，哥！”孙君杰游过来，拍打着他哥的肩膀，接过孙今安，“先把小安弄上去。”
孙榭麻木地跟在后面，月光下，他们兄弟两脸色犹如一张苍白的纸。
“哗啦”一声，孙君杰托着孙今安从水中出来，占金峰搭了一把手，将她拉上来放在了岸边的石头上，孙万才看见那张脸后，吓得直哆嗦。
郑怡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，眼睛瞪大，直勾勾地看着。
“小安，小安，奶奶在这里，你睁开眼看看我啊——”吴明珍爬到孙今安的身边，枯老的双手抚摸着稚嫩的脸蛋，“你不能有事啊，你有事奶奶也不活了啊——”
孙榭跪在一旁，他努力地分辨着鼻子那里的气息，可又在几秒之后，面如死灰，他不知对着谁问：“救护车什么时候来？”
郑怡颤抖着声音：“他、他们说乡下路不好走，估计要半个小时……”
孙榭哭出了声：“我艹他大爷的！赶紧开车，医院去……”
“等一下！”孙万才恢复了神智，一声怒吼，“医院最快也要二十分钟，怎么可能来得及……快，快去找村口的二爷，他之前救过好几个溺水的人，快去。”
孙君杰撒开腿向外面跑去，不一会儿，村口那户人家的门堂灯就亮了，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孙君杰的声音和谁说着什么。
“妹妹怎么了？她怎么在地上不动？”
一道稚嫩的童声在众人身后传来，孙一涵牵着孙宇凡出来，他没有看见地上那人惨白的脸，只是觉得妹妹躺在地上会冷。
所有人都没有开口，他们怔怔地看向懵懂的兄弟二人忘记回答。郑怡倒是先反应过来，上去一把捂住二人的眼睛，推着他们向屋里走去。
“妹妹没事，她、她就是调皮摔着了，你和小凡赶紧进屋去，别出来啊，听话……”
“二爷，这边，快，您快看看。”孙君杰带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跑来，那二爷一看地上躺着的人差点脚底一滑，被孙君杰一把扶住。
“这娃儿怎么……造孽呦……”
二爷来不及惋惜，他赶紧上前看了看孙今安的鼻息和脉搏，接着就开始按压孙今安的胸口。这时，他气喘吁吁地问了在场人一个问题。
“落水多长时间了？”
占金峰和孙成看了看孙君杰，孙君杰看着吴明珍，吴明珍看向了孙万才，而孙万才转过头看向了孙榭。
“她、她……十几分钟？半、半个小时？”孙榭迟疑地说出这两个答案，而后双眼无神地摇了摇头，“我、我不知道，我不知道……”
二爷不断按压着孙今安的胸口，众人屏住呼吸，看着一动不动的人儿，都在盼望着一个奇迹降临。
然而，即便是孔武有力的二爷按压了将近十分钟，他身下的人也毫无动静，就像一潭死水。
二爷抹了把额头上的汗，站起身说：“我看这娃的样子，起码在水里有一个小时以上了，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……”
在场的人顿时都面色煞白，吴明珍突然扑向停手的二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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